疏离多年,一次在ICU过的父亲节,让我和
本文取材于现实，文中角色均为化名
医院偶遇多久不见的老同学，他爸爸居然正住在ICU。
而这件事的背后，还藏着一件父子间的秘密。
1
这次的病人是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，一个人来的。
主诉腹痛，这个症状永远是急诊科医生的噩梦，因为涉及到的疾病太多。
这个叔叔痛的满头大汗，说自己晚上和朋友喝了夜啤，然后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，没想到到了现在，已经痛的无法忍受，这才来了急诊。
敬老师一边敲键盘一边问：“你吃了些什么？”
叔叔掰开手指一边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：“麻辣花甲，蒜香小龙虾，火爆腰花，烤羊排，手撕烤兔，尖椒兔，还有几瓶啤酒......”
“停停停，还有啥不舒服的不？”
叔叔叹了口气：“来急诊的路上，我吐了好几次，弄得出租车上面很脏，我还多给了他20块钱。”
“这就是典型的暴饮暴食导致的急性消化道疾病，你还有什么症状吗？”
“就是想吐，肚子痛，很不舒服。”
敬老师站起来给他简单做了触诊和听诊。
“医生，我太难受了，快给我用止痛针吧。”叔叔几乎哀求的说道。
敬老师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的请求，“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病因，是不能随便用止痛针的，先抽血化验看看，还要做个CT。”
“啊，我觉得就是个肠胃炎犯了，不用做CT吧。”叔叔强忍着疼痛，试探着问道。
我在旁边一眼看出，他是舍不得那点钱。
我爸爸也是，明明家里也没有窘迫成那样，却还是愿意为了那便宜几毛的白菜，骑着小电炉从城南跑到城北。
“也行，不做CT那就做个腹部B超和X光，也能看看。”敬老师熟练的开好了检查。
叔叔忍着疼痛，很快就把检查做完了。
胰腺看起来没事，肠子也没破，急性肠胃炎的可能性很大。
血常规结果也出来了，白细胞计数偏高，血淀粉酶是正常的，说明胰腺细胞没有遭到破坏。
“应该只是个急性肠胃炎。”
敬老师看了眼我，我也点了点头，眼前的证据都指向了急性肠胃炎。
叔叔几乎哀求的问：“肠不肠的无所谓，给我打止痛针得行不，要痛死了医生。”
敬老师对我吩咐道：“要的，给他打一针间苯三酚吧。”
病人由于进食了不干净的食物，很容易引起胃肠道痉挛，表现为剧烈腹痛和腹泻。
间苯三酚，专治胃肠道痉挛，一针下去，效果立竿见影。
“我好像不是很痛了。”过了一会儿，叔叔已经能坐在床上笑呵呵的拍着肚子。
“这可是我们急诊科的神针。”我满是得意，病人症状缓解，我看着也很高兴。
“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？”叔叔起身走了走，先前的疼痛似乎已经烟消云散。
我耐心的解释道：“不行哦，最好还是要在留观室等等，我们接下来还要给你补液，否则水电解质紊乱会很麻烦。”
“这抢救室这么多危重病人，我看着也不舒服，帮帮忙嘛，你去给你那个老师说说。”
我想了想，他肚子也不咋痛了，估计问题不大，就去找敬老师了。
敬老师也想了想：“情况确实好转，都能直起腰板说话了，那就让他走吧，你把这张自动出院知情同意书给他签，免得以后扯经。”
那个叔叔看都不看，大手一挥，签好字就离开了。
“饮食以清淡为主，不舒服就回来看病哦。”叔叔都走出去了，我跑出去拉住他，说。
“好，谢谢你啊小伙子，你以后一定是个好医生。”叔叔笑呵呵的答应着。
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他的这句话，觉得莫名有些熟悉，像极了某个我曾见过的朋友。
殊不知，这是我实习以来最后悔的决定，如果我当时能拉住他，态度坚决一点，不让他出院就好了。
2
下半夜，叔叔就被车接了回来。
此刻的叔叔满头大汗，痛的嗷嗷叫，脸色苍白.
旁边还有个同等年纪的叔叔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焦急地盯着我们。
敬老师见大事不妙，连忙下令：“推抢救室，小王，叫护士接心电监护。”
我问那个陪同的叔叔：“怎么回事?”
陪同的叔叔似乎有些自责，结结巴巴的说：“回宿舍我看他好一点了，晚上的东西又没吃完，就和他又喝了几壶小酒，没想到喝完马上就呕了一地，然后就这样了。”
“才看了急诊又喝酒，你们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！”
敬老师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，看得他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了下去。
护士迅速给病床上的叔叔接上了心电监护，测量血压和血氧饱和度。
生命体征其实还挺稳定的，就是痛的厉害，叔叔蜷缩着身子，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。
“他在车上心率比正常值高了一点，其他指标都是正常的。”出车的医生在一旁补充道。
“这肯定不是肠胃炎了。”敬老师自言自语道。
即使是经验不足的我，也能明显看出叔叔的疼痛感，已经超出了肠胃炎的范畴——要么是胃肠道穿孔，要么是急性胰腺炎，或者其他消化道疾病，严重点都会致命。
我问：“敬老师，我们之前做了彩超，没看到异常情况，怎么现在他又成这样了？”
敬老师摇摇头，示意她也不知道：“推病人去做个CT吧，这下不得不做了。”
我看叔叔又哇的一声呕了出来，有些不忍：“打只间苯三酚不，他现在这情况感觉做不了CT。”
“也行，再给他用只颅痛定吧，得尽快诊断出来。”
虽然按规定来说不能随便用止痛针，但诊断不明会耽误治疗，现在的情况尽快明确诊断才是当务之急。
“叔叔你左肩膀或者左边腰那里痛不痛啊？”我一边打针一边问。
叔叔点头如捣蒜。
我回头看了看敬老师，得到了肯定的眼神。
左肩膀左腰部疼痛，是急性胰腺炎的特征表现。
胰腺的位置在我们腹腔左侧，而且位置靠后，内脏牵扯痛会导致病人出现左肩部、左腰部疼痛的表现。
所以我们马上重新给他进行抽血化验，主要看的就是血淀粉酶。
虽然之前查的结果显示血淀粉酶的值是正常的，但是急性胰腺炎一般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，血淀粉酶的值才会升高。
敬老师带上抢救盒陪这个叔叔一起去做CT，而叔叔也没有再表示反对，他明显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。
我们几个推着叔叔一路狂奔，叔叔在床上痛的脸色惨白，又呕了好几次。
我们加急插队，直接把叔叔送进了CT室。
胰腺炎很好认出，连我都能清晰的看出来，叔叔的胰腺已经肿胀不堪，还有明显的渗出。
“胰腺肿大，质地不均，还有组织坏死，情况不太妙。”敬老师一边仔细的看一边说。
做完CT，我们把叔叔推回了抢救室，叔叔此刻情况好了一些，说想要喝点水。
“叔叔你这千万不能喝了，一喝就会加重病情，严重点会死人的。”
旁边陪同的那个叔叔怀疑的看向我们：“别唬我，一个炎症怎么会死人呢？”
敬老师说：“胰腺炎分轻症和重症，重症胰腺炎死亡率在20％以上，病人情况就算不是重症也差不多了。”
敬老师接着斩钉截铁的吩咐道：“你们今晚必须马上办理住院手续，今晚上就住消化内科。”
抽血结果此刻也出来了，血淀粉酶显著升高，胰腺炎板上钉钉。
消化内科的医生下来看了看，同意急性胰腺炎诊断，说是中症胰腺炎，不用手术，保守治疗就行。
“大夫，我这病啥时候能好，我得早点回去上班。”叔叔问了个他最关心的问题。
“起码半个月，每个人情况不一样。”敬老师说，“你的胰腺炎症太厉害了，得慢慢来。”
消化内科医生回去准备床位了，我们这边也给他办了住院手续，一切似乎都很顺利。
4
相医院被窗口的阿姨吼过的经历。
我取报告的时候也经常被吼过，感觉她们的脾气都好歪。
这不，我刚下班，就听到影像科又传来冷冷的声音：“你找谁的片子？”
检验科的廖老师永远凶巴巴。
“重症3床的。”听到这，我发现这个声音有点耳熟，好奇的过去看了看。
影像科老师很不耐烦：“这里没有重症3床的片子。”
“怎么可能？”窗口前的男人很惊讶。
“你扯淡呢？拍都没拍你取什么片？”
“昨天不是拍了吗？”窗口的男人满脸不信。
“钱都没交，我还给你拍片，在这搞笑呢？”廖老师的暴脾气上来了。
“喂，黄钢。”我连忙凑上去拉着窗口上的那个男人，我和他是朋友，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了。
“王鑫？你怎么在这？”黄钢回过头，发现是我，一脸惊讶。
“我在这实习，廖老师，这我同学，重症3床片子是不是欠费了，麻烦老师给我看看得行不？”
影像科的廖老师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，翻了个白眼，接着说：“3床住院账户欠了好几万，医院当福利院了，还可以免费做检查？”
我看了看黄钢，他一脸茫然的样子，似乎也不知道欠了这么多钱。
“跟我来，别急。”我带着黄钢去财务室交了钱，还让护士打了一份消费明细。
黄钢一次性给账户交了6万多，医院2万多。
黄钢有些不理解：“王鑫，这医院是不是在坑我，咋住几天用了这么多?”
“ICU医院最烧钱的地方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。
正常来说，重症监护室每天的基础费用基本都在每天元左右，如果用了比较好的药，可能又会多几千块钱，刚进重症监护室免不了各种检查，所以一天元都是可能的。
“你钱够吗？”我看着愁眉苦脸的黄钢，问。
“我才毕业一年，根本没攒下多少钱，我妈和我爸离婚了，我也很久没和我妈联系了。”黄钢顿了顿，说，“我爸的银行卡可能还有点，密码我应该猜得到。”
黄钢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：“你放心，我知道你们实习生穷，没有想找你借钱的意思。”
“我就算想借你也没那个钱啊。”我苦笑道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实习生穷的叮当响。
医院外面的那家馄饨铺，住院钱我给不起，请他吃碗馄饨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“你爸怎么回事，咋进ICU里面去了？”我一边吃一边问。
“给我爸同事打电话问过，我爸和他们在外面吃夜宵，全是又油又辣的东西，还喝了一堆啤酒，当天就说肚子不舒服来看了急诊，说是打了一针后感觉还可以，就又回去吃第二场，然后就住院了。”黄钢吃的飞快，看起来今天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，已经饿坏了。
“这故事咋这么熟悉，你爸不会是叫黄飞吧？”我有种不祥的预感，三天前急诊遇到的那个叔叔，就叫黄飞。
“对，你认识我爸啊？”黄钢有些惊讶，抬头看了我一眼。
“前几天你爸来急诊看病，恰好遇到的是我和我的老师。”
不得不感叹一句，这世界是真的小。
黄钢擦了擦嘴，无奈的说：“我爸就是喜欢喝酒，暴饮暴食，等他好了之后我一定好好说他一顿。”
黄钢表面上不在乎，但是我看得出来，他有些难过。
“去年12月份他过他的55岁生日的时候，晚上我给他发了条生日祝福，他回了个谢谢。我问他今天生日怎么过的，他说他们出去吃火锅，宿舍的同事还给他订了个大蛋糕。”
“结果我爸的同事告诉我，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爸上个月过了生日。”
“我以前还给他赌气，因为他喝酒气走了我妈，所以我节假日都不会回家。他的每一个节假日，基本都是一个人过的。上次我和我爸有联系，还是春节我给他发的春节快乐。”
黄钢拿出了他老爸的手机，看起来很破旧，屏幕还碎了一片。
和他老爸最近的一次
